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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卷書也不能形容一二的恥辱。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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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搓了搓鼻子,好歹是來問她事情的,還是得低姿態些,“在共工堂,捅赤練張良那兩劍,我故意刺偏了些,一是怕流沙日後找我尋仇,想賣衛莊一個人情;二是……那天我隱隱覺得這會為羅網留下退路,把他們的性命握在手裏,好比什麽籌碼也沒有。”

浮光一邊給她的肥驢刷洗,一邊和欽原說話,“你的籌碼留對了……去救你那天,我看了張良的面相,這個應該是你不殺他的真正原因。”

“哦?你也給他推演了命途?”欽原漫不經心地靠在肥驢頭上,用手托著臉。

哼,就知道欺負我家驢,“張良的眉,疏秀英華;眼,黑白分明,凝然有藏,將來必做朝廷棟梁;上停稍短,說明他年少有才卻不得志;中、下停長,做君子、老吉祥;早年不順,但血劫之後,一路暢通,五官出三官,他這一生大有波折苦難,卻能善終。”

“……”欽原木然地看著浮光。

隨後從她家驢頭上起來,理理衣裙,正經八百地坐好,面相學說果然不是騙人的。

“每個人來到這世上,都會有自己的氣數命途,好的氣數命途與天下眾生息息相關,若被人終止改變,必生翻天之亂,就算你再理智,盛怒之下也會起殺心,你對自己比對他人殘忍的多得多,沒一劍捅死張良,唯一的解釋是,你知道他的氣數命途與新的時代息息相關。”

“……”突然覺得,浮光這個陰陽家的神棍比我能吹多了,怪不得能把星魂套到手,好家夥~

“但張良可不覺得我是能夠左右天下之局的人,我在農家受的傷有多重,我自己知道……你們是怎麽救的我?”

“你聽說過陰陽傀儡術麽?”

星魂小正太的特色招數,誰不知道啊,“如雷貫耳。”

“你下手太重,其實在你拔劍的那刻,赤練就已經死了,而你,在鬼翎他們來的時候,也沒了呼吸,星魂的傀儡術不止可以操控人,還可以將剛死去的人做成傀儡。”

鬼翎一人之力不可能調動羅網那麽多高級殺手,一定是羅網頭子親自指派,但那時嬴政已經懷疑羅網,要洗脫嫌疑就必須和流沙墨家暫時妥協,而談判的籌碼一個也不能少,赤練既然已經死了,就只能用傀儡術覆活,那麽自己也是一樣。

欽原把手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可我明明感覺到心跳呼吸都那麽真實……”

“活傀儡之所以必須是剛死之人,是因為剛剛死去的人,血脈神經還有緩慢短暫的運行,用這種人制成的傀儡,保留著生前的一切記憶,因為體內種下的咒術絲線會牽動血脈心臟運行,所以表面上呼吸、言語、心跳與常人無異。”

即使有咒術絲線,血氣本身已經停止運行,時間一長,人就會變得呆滯木訥,甚至全身腐敗,“那我寧願當時就死了。”

浮光裝腔作勢地驚慌起來,“哎哎哎,你不會想放棄自己的生命吧?”

冷嗤一聲,“生命?傀儡不過死物。”

“誰誰誰,誰……說,說你是傀儡啦!”浮光一緊張就結巴,欽原無語地盯著她,真打起架來,她絕對不是欽原的對手,雖然她有星魂,但是人家還有中車府令呢,“那個……赤練是,你不是……”

從浮光那裏回來,一個人漫無目地走在大街上,幾次到了中車府令府邸都沒進去……

對待將死之人和剛死之人,除了傀儡術,還有一個辦法,有絕頂高手願意在長達三個月的時間裏日日護住傷者心臟經脈,運氣好的話,有三成幾率可以讓傷者恢覆如初。

這就好比,醫學上判斷死亡,是以腦死亡為準,心跳和呼吸沒有了,只能算瀕死,這個時候,搶救過來,送到重癥監護室,每天花費幾千元甚至上萬的成本一直監護到病人清醒或者腦死亡。

浮光說,活傀儡術剛種下的三天是可以解開的,只要有個絕頂高手自願把自己的內力用來給傷者續命。

浮光又說,赤練是傀儡,我不是,我不信,她補充說,我的瞳仁裏面沒有紫色的圓點。

我為什麽不信?太不合常理。

就算張良不知道,蓋聶不知道,被赤練愛慕那麽久的衛莊也不知道現如今在他身邊的赤練是個活不了多久的傀儡嗎?

絕對不可能,既然活傀儡術種下的前三天是可以用內力來解開的,那只能說明,衛莊不願意用自己的內力去救赤練。

無論從哪個方面講,衛莊不救赤練都是正確的,他的手腳不會被一個女子拴住。

但趙高的手腳就會被我拴住?

肯定不可能,要知道三個月就是九十個日夜,這樣耗損出去的內力,要怎麽補回來?這不科學,這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可我的確完好的活著……就算心中有一千一萬個不相信,不願信,也沒有辦法排除這個可能。

第五次走到中車府令門口,欽原攥緊拳頭,鼓起勁走了進去……

“嘭”欽原一腳踹爛趙高臥房的門,“請六位回避!”

趙高食指一擡,六劍奴退散,臥房周圍十米連活物都沒有……

著兩扇壞掉的門,趙高面前的桌案和杯裏有些許木屑,騰騰袖子上面的水跡……弄不幹凈了,“什麽事?”

他陰惻惻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太多意外,既然料到我會來問,又何必多此一舉隱瞞?索性把桌案上的東西全打翻,一股腦把桌子掀了,“驚鯢到底哪兒去了?!”

趙高坐在軟墊上一動不動,這還是欽原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生氣,這樣居高臨下地指責自己,故意陰險奸詐地一笑,“我是你夫君,你寧願相信你一個不相幹的旁人救你,也不願意相信我會救你?”

這麽有犧牲精神?

“是麽?”欽原一手刀劈下去,“那就請夫君賜教幾招”就算河水倒流,衛莊為了赤練自殺,趙高也不可能做這種沒有利益的事。

吧唧,趙高坐在原位一伸手,輕松抓住欽原手腕,一點點起身,眼神灰暗起來,“夫人真心求教,那夫君不客氣了……”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爛泥,過了這麽多年,我跟羅網頭子的差距從虎鯨和爛泥,變成了藍鯨和大魚,聽起來排名還挺靠近的是不是?

其實……

“你是想讓我把你胳膊打折了?”趙高胳膊抵著欽原的脖子,已經把她的性命攥在手裏。

我靠在角落裏盡量讓自己顯得雖敗猶榮點……

呸!得了吧,我可不是個草包,都被人抵住脖子了,不就認個輸嘛,有什麽呀,勝敗乃兵家常事嘛~

“不想,我只是想知道大人為何……”我一僵,還沒說完,左衽被趙高順手拉開,此刻,他纖長慘白的食指正勾起我的衣領,越勾越開……我的天,你被盜號了!

看著她難以置信的神情,趙高陰柔邪魅地低語,“你是想問,我救你是不是因為喜歡你了,我這就告訴你答案”一下子親過去……

欽原眼底的驚訝久久不散,卻無半點羞憤厭惡。

“為什麽不反抗?”趙高的唇在欽原脖間停了下來。

他的鼻息撲在脖子上,引得心裏一陣發涼,我幾乎能感覺到他高挺的鼻子挨著了我脖子上的汗毛,但還沒有親下來,我保持僵直連眼睛也不敢眨,“你是我夫君,我為何要反抗?”

趙高擡眸,近距離地看著她脖子上的動脈,未因緊張而加速跳動,她並沒有說謊,“你恨不恨我?”

“怕你敬你,從未恨你”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我不恨任何人。

趙高從欽原脖間擡起頭,只見滿目平靜淡然……退開。

再聽她毫不避諱看著自己的臉說,“趙高,說實話,剛開始有好幾次被你嚇得尿褲子,害得匯報情況的時候,我都是穿兩條褲子去的,很怕你多看我一眼,很怕完不成你交給我的任務,很怕說錯一個字,你便結果了我,庖丁落在你手裏的時候也沒敢求情……但從你把欽原這個名字給我,我只敬你,是你讓我有能力保護自己,有機會做個強者,有實力反抗別人,所以,你的每一個決定指令欽原都會毫無怨言的照辦,你每一個字我都銘記於心!但……”

欽原頓了頓,開門見山的不加一絲修飾,“雖然這種可能性小到沒有,但如果你救我,真是因為動了情,那希望大人不要手軟”欽原單膝跪地請死。

嘴角微微上揚,笑的自然又欣慰,欽原沒有讓他失望,“你可知我當初娶你是為了什麽?”

“我對反秦勢力有一定的牽制作用,利於追尋蒼龍七宿之謎,你也認可我作為一把兵器的價值;而當初始皇帝陛下擔心我知道太多秘密,有殺我滅口之意,嫁給你是保住我性命且光明正大回到羅網的唯一辦法。”

士之耽兮,尤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世間有多少女子一旦動了真情便萬劫不覆?

那時覺察到她對公子高動了心,自己確實曾疑慮過要不要舍棄這把利刃。

在欽原懷疑自己喜歡她的狀態下,這般親密暧昧的舉動,都沒有半點羞恥之心,證明,欽原已無女兒心腸。

把她從地上拽起來,他若真生氣,下手就不會這麽輕了,“宮裏宮外有很多事,是我男子身份辦不到的,我需要一個永遠不會對我動心也不會讓我動心的妻子。”

靠!這麽說,您老剛才在試探我?要是我一不留神紅了臉,或者哭唧唧,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變.態~

他在一堆被我砸爛的東西裏撿起一冊竹簡,遞過來,我接住一看,“蝕骨丸的配方和解藥?”

“這原本是驚鯢掌管的,以後交給你了”趙高說完擡腳出去。

“哦”我抱著竹簡正準備跟著走出去,他卻堵在了門口。

趙高側過頭悠悠地說,“把門給我修好,另外,房間裏的每一樣東西你打碎之前是什麽樣子,放在哪裏,我回來之後,必須保持原樣。”

我去!我一腳踢進來的,那會註意那麽多?!

“還有”

“還有?!”你這人怎麽這樣,難道我剛才的肺腑之言不夠感動嘛?

“你有意見?”陰鷙眼睛瞄過來。

我一撮鼻子,把左肩的衣服拉好,眼神瞥向別處,“沒,沒有……”

“杯子必須和之前那只一模一樣,分毫不差,所有的花費只能用你自己的錢。”

“你你你……”趙高在欽原顫抖地指指點點中揚長而去。

浴火重生的除了鳳凰,還有修羅。

錢,即貨幣,商品交換的產物,就是說沒有錢,就不能交換別人的商品,而趙高屋裏的東西,要用很多很多錢來交換。

我這個人從不亂花,勤儉節約、樸素自然、粗茶淡飯、勤儉持家,呸,什麽鬼……做殺手這麽多年,積蓄還是很可觀的,但素,恐怕光是這一地狼藉,就夠我陪個傾家蕩產,更別說他那個價值連城的杯子了,要不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呢,腐敗、奢靡!

我很憂傷,一邊憂傷著,一邊還要修門,但上天一向眷顧我這種憂傷的人……小新人打從門前走過……

咦,嘿嘿~

送到嘴邊的食物豈有不吃之理?繼續奸笑~

欽原對鬼翎親切又和藹地招招手,“小新人,嘿嘿嘿,來來來~”

鬼翎有種要被游街販賣、價高者得的感覺,在欽原賊亮的目光下,遲疑著靠近……

半個時辰內,凡在欽原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羅網天字號以下的殺手都變成了窮鬼,主動掏錢的沒有誇讚獎勵,拒絕給錢或給太少的挨頓暴打。

一個時辰後,趙高房內所有東西恢覆原樣,每件東西的重量、顏色、材質、大小,甚至擺放朝向都和之前的都一模一樣。

看鬼翎淤青的左眼,我忍不住仁慈了一把,把早晨沒吃完的煮雞蛋分給他一個用來敷眼,也好讓他感受一下來自於領導班子的溫暖~

唯有那杯子,連鹹陽城中最巧的工匠也找不出一只原木原樣的來,如此,就只有找朔公主試試了……

引路的宮婢帶著欽原在宮中轉了幾大圈,雖然不記得朔公主的住處,但絕不是走這條路,默不作聲跟在宮婢身後,走了半刻,至水榭深處她驚呼一聲,我配合地往身後一看,慢吞吞回過頭,宮婢果然消失了,老套……

走出水榭,正見胡亥身著重孝,喝著冰鎮米酒,鞭打著一眾公輸家弟子,要‘炸人’。

公輸仇連連求饒,豆大的汗珠滴到油鍋裏,‘茲’地轉瞬即逝,胡亥好心情地放公輸仇下來,“啊……茲~”換個公輸家弟子投下油鍋,不一會兒,便是一條金黃色春卷,外焦裏嫩,還別說,聞著……其實挺香的。

“哈哈哈,好玩好玩,繼續繼續~”胡亥高興地手舞足蹈,一腳踢翻案上的果盤,跳上去跺著腳讓侍從繼續往下扔人。

“十八……使不得,使不得呀,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胡亥臉色突變,叉腰問道,“誰讓你擡頭看我的,還有,你叫我什麽?”

縱使有些利益心思,公輸仇也只不過是個醉心於機關術的老頭而已,哪怕再怕死,他也會顧及他的徒弟們,詔書還未明示天下,扶蘇公子尚在上郡,你胡亥今天還是個小小的皇子,公輸仇沒有稱呼錯。

“好好好”欽原拍手叫好,走上前去,看了看胡亥飲酒的杯子,向他行禮,“拜見十八公皇子”這出戲演到這裏,該配合一下了。

胡亥高傲的四十五度撇開頭不與我講話,他身邊的小跟班立即領會,指著我鼻子大罵,“大膽,見了皇帝陛下還不下跪!”

欽原不怒反笑,“小婦人不知禮數,看來這位大人倒是對皇帝陛下尊敬得很。”

小跟班諂媚地對胡亥點頭哈腰,“小的誓死效忠皇帝陛下!”

是麽……

欽原內力一轉一拋,茲咧一聲,小跟班焦黑的屍體浮上油面,連同公輸仇在內都是一副目瞪口呆,你真牛逼的表情看著我。

唯有站在桌案之上的人,雙色異瞳顯出一種似有非有的笑意,既詭異又平靜,與之對視良久,他突然笑得天真爛漫,“師娘,胡亥有禮了。”

欽原微微欠身,“登高易跌重,還請殿下先下來,莫要摔著了”我亦如長輩般牽他下來。

撤下油鍋,屏退左右,胡亥繼續飲酒,一連喝了五六杯,見欽原默不作聲地看著他,意氣地把杯子往欽原腦門上一砸。

我順帶一接,手心有些發疼,暗自慶幸趙高沒有教他太高深的武功,將杯子放回他桌前,“殿下可還要飲酒?”

“餵,你怎麽回事?!通常這種情況,趙高都會勸我不要再喝了!”

若不是他異瞳之下的狡黠得意,光聽這糯糯的聲音,我都相信他是個天真可愛的孩子,“他是他,我是我,不過,不管繼承大統之前,還是繼承大統之後,都請殿下不要再在鹹陽宮中玩這些游戲。”

胡亥到底懶得與欽原這閑人消磨時光,手上一用力,桌面上生出層層紫氣朝欽原流去,“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

陰陽術?他怎麽會?!

輕輕一點桌面,紫氣猛然反退回去,胡亥被打疼了手,哎呀一聲站起來,剛要發難,卻發現欽原直勾勾地看著他的雙眼說,“羅網刺客團欽原,帝國下一任君王的手中之劍。”

我站起身來捋捋衣擺,身為高官夫人,國喪期間,孝服不整可是大罪,“怎麽?殿下是想送我下油鍋?”

胡亥張開雙臂擋在我面前,一副……一副看上去貌似真得很天真的樣子,“你,你……你不是來代課的嗎?”

欽原毫不掩飾鄙夷笑之,“可殿下不想學。”

欽原的行為已經逾越,按照國法,理當處罰,可胡亥未有半分計較,攥緊了拳頭,像是下了決心一般,“你不教我,今天休想走出這院子”

嗨,你還別說,我可能真走不出!這捉急的方向感~

情與決

這樣無禮的行為他也沒有在意,看來他心中所求堅如磐石,“被關在籠子的野獸往往看上去乖順,但一旦有人冒險放出野獸,定會成為野獸的第一餐,十八皇子覺得……誰會做這樣愚不可及的人?”

生在帝王家,小小年紀就會見識太多人性涼薄,即便自己唯一承認的師父,也只不過是這其中之一。

皇宮裏,不乏雪上加霜之人,大富大貴時潑冷水還潑得這麽專業的人,實在很少,看來,公輸仇不會教他,這人更不會教他,可他偏要學呢?

“籠子外面的野獸也不少,何不賭一把?也許你會贏”雙色異瞳一點點逼近,一眨眼,卻又在他的眼眶裏定格不動。

他到底是要繼承皇權的人,秋後算賬我可吃不消,“好,如果在今天之內,你能找到和這個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的杯子,我定然教你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東西。”

欽原將一包杯子碎片放到胡亥手裏……原以為他會罵人,卻沒想到他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猶豫的包好往懷裏一放。

我的小十八,你不嫌硌得疼啊……

“跟我來”胡亥叫住走錯方向的某人。

額……這退化的方向感……

走在完全不同來時的路上,落花翩翩,流水潺潺,胡亥沒有一絲玩鬧地在前面帶路。

“殿下,你流血了”想必是杯子碎片沒有包好,劃傷了他。

胡亥知道羅網殺手的感官都很好,卻沒想到欽原的嗅覺這樣敏銳,只是劃破了點皮,也會被她發覺……可你哪裏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沒事。”

我敢肯定趙高就是傳說中,那種專門誤人子弟的師傅,“你就這麽想學?”

“從未有人真心授我武藝。”

又是一個被騙得不要不要的孩子,“我剛才的承諾……”胡亥停下來,轉過頭望著我,渴望的眼神背後更多是極力壓制的怨念狠毒,他其實很討厭別人盯著他的雙眼看,“是真的。”

他轉身繼續往前走,一點也不提及自己的傷。

這個孩子壓根不是以後歷史課本上任人擺布的智障兒,他的聰穎、城府、心機……還有睚眥必報的性情,如果不是太過心急氣盛,不夠沈穩,爭強好勝之心太重,恐連趙高也沒辦法駕馭他,怪不得他的武功和陰陽術雖有火候,卻章法不全,只怕趙高在扶他上位的同時,也在防範他生出羽翼,而他……不是個傻子。

哪怕能力與機會並存,也不等於你可以守護你想要守護的,交換,往往是你給不起又必須給的東西。

回到中車府令府邸時,胡亥的杯子已經先一步送到,我動用了鹹陽附近大部分的力量,就連公輸仇也沒有辦法找出第二只的杯子。

可胡亥找到了,他明知道我是中車府令的夫人,羅網殺手,卻還是明目張膽地把杯子送到府上,是在向趙高示威,也是在警告我,他並不是個軟柿子,說出口的事,就必須得兌現。

許下這樣的承諾,我沒有打算隱瞞趙高,也瞞不住他,所以他回來之後,看到杯子的第一眼,就讓我去了羅網的煉獄場。

秦國征戰天下,外憂內患,會拘捕很多不法之徒,犯人罪行不一,不可能全部殺掉,而南海郡龍川做為秦國最特殊的監獄所在之地,就關著一批重犯,猶如關押在堅固牢籠裏的猛獸,這些犯人,就連飼養員也不敢靠近。

龍川所有的獄卒只會守在監獄外,而監獄裏的牢房沒有等級、沒有門鎖、沒有男女之分,可以自由活動,幾百號的犯人,相互壓榨著過活,但只要有人踏出監獄大門,就會在第一時間被射殺。

“弱肉強食,龍川監獄的獄卒每五天送一次食物,其中搶不到食物的人就只有吃人了,能在龍川監獄活下來的,不比我們差。”

“所以,才是羅網煉獄場”小新人早能單獨行動,這次我們受命的出發時間雖一致,卻是完全不同的任務,他成長的很快,無論是武功還是智謀,像趙高說的一樣,他的資質遠在我之上,看來,就算以後的羅網組織再新進多少成員,他也是最年輕的天極殺手。

更重要的是,在不久的將來裏,又會多個我打不過的人。

“東西給我”向鬼翎伸出手……奇了怪,他……遲疑?

鬼翎搖搖頭,表情比我趁他洗澡的時候搜刮他的金銀還要凝重,“世人常言天外有天,卻不知,地獄之下還有地獄,這次,大人將前輩的最後一次試煉整整提前一年……”

欽原厲聲毒舌,“羅網規矩,互不幹涉”一把搶過鬼翎手裏的龍川監獄地圖,各自行動。

移花接木也救不了一棵已經枯死的樹,只需一眼,端木蓉便看到了赤練眼珠裏的異色圓點,進一步談話觀察,加上月兒的推測,醫仙已有了結論。

“衛莊也打算置之不理?”她擔心、她畏懼,不知道墨家的路是不是還可以繼續走下去,她不知道蓋聶衛莊和羅網做了怎樣的交易,才會從趙高手中換回他們。

不知道這短短四個多月裏,張良他們如何操縱得天下易了主,不知道從前謙遜善良的子文竟可以殘忍到禽獸不如,親手勒死雪女,毫不念及往日的情分。

“她最多還有半個月”衛莊,你的師弟,流沙,張良……你們什麽都不做嗎?

蓋聶從端木蓉清冷的聲音裏聽出些不滿,像是在為赤練忿忿不平,或是遺憾不可更改的過去,可這世間並沒有那麽多兩全其美。

他承認,有些時候,小莊對‘決’字的把握很是準確。

一如當年在鬼谷師父給的考驗,兩條筆直的通道,各關押著兩頭體形碩大玄虎,通道兩邊是人,玄虎放出,就會奔向食物,沒有人可以同時攔住兩頭背道而馳、速度極快的玄虎。

那時,我兩個人都想救,導致猶豫不決,最後一個也沒有救到。

而小莊,“死了一個,救了一個,不過,死的那個也該謝我,至少我為了他報了仇”想必,終有一日,小莊會殺掉那頭‘吃了人的玄虎’。

師父說,施展縱橫之術,重在一個決字,認清自己的能力極限,做出最正確、最有價值的選擇。

決情定疑,萬事之基,小莊從來都做得很好。

這次,赤練便是通道盡頭被舍棄的那個人。

那……端木蓉的眼神,平靜之下掩藏著期盼悲傷,似有不舍疑惑,更多的又是理解無奈,我……“蓉兒……”

端木蓉楞住,掉落的藥瓶被蓋聶接住,那一刻的手忙腳亂、驚慌失措全部落在他眼裏,僵硬地伸出手接住藥瓶“……”

“蓋某不會如此”指尖觸碰的瞬間,所有的情緒皆已明了。

殘忍狠毒,壯志淩雲,都是活著萬千姿態之一。

沒了墨玉麒麟,沒了鳳鳥,白鳳仍舊是百鳥之王,衛莊還是衛莊,流沙並不是只有他們,邊疆還未傳來扶蘇回朝奔喪的消息,他就已知李斯趙高送去的毒酒在路上了。

張良將一小塊絹布綁在鳥兒腿上放飛,白鳳一個奇特的手勢,鳥兒飛向他們想要它去的方向,“廣廈將傾,癡人迷夢,嬴政這一死,帶走的是整個帝國。”

“比起定局,羅網的動向更加重要”流沙主人反感一切阻攔他道路的東西,他出手必定摧毀所有,即便是女子,也毫不手軟。

“南海郡尉雖與趙高素無來往,但羅網爪牙出現在南海郡,不得不防。”

衛莊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你的血沒有白流”無論流多少血,有的人,必須從心頭剜去。

相交多年,衛莊的毒舌,也不失為一劑提神醒腦的良藥,像知道赤練時日無多一樣平靜,原來那個人並沒有自己覺得的那麽重要,“那時的一點妄念罷了,我早已放下,只是……任囂節制嶺南南海、象郡、桂林三郡,恐怕不會輕易答應。”

南海郡原屬百越之地,多年前歸入秦國版圖,下設博羅、龍川、番禺、揭陽四縣,以番禺為郡治,其郡尉任囂在嬴政死後,是繼續幫助秦國,還是投向反秦勢力,對大勢走向至關重要。

“或許,有個人比任囂更為重要”捕捉獵物不一定都要自己出手,相對於費力追尋,衛莊更喜歡讓獵物自己走進陷阱。

羅網煉獄場,三十年前於龍川建立。

欽原正郁悶自己的路癡癥是否覆發時,在番禺通往龍川的官道上,看見了蹲守了兩天,終於等到她的浮光。

“龍川地勢覆雜,多野獸出沒……你的肥驢被吃了?”看浮光肥驢不在,我深表遺憾,這樣一點也不可愛。

執行任務中的欽原,一絲一毫的友善也沒有,甚至可以說,滿面的刻薄寡恩,“你業報到了,雖然不知道具體時間,但依面相推命理,應是這幾天。”

明明是個花季少女,卻老是高深莫測的裝神棍,真該生在社會主義年代,叫人民浪潮讓你體驗體驗什麽叫‘橫掃一切牛鬼蛇神’,“你上次不是幫我解了”與浮光擦身而過,欽原顯是不信的。

浮光伸出的手抓空,欽原一閃身,便走了很遠,“上次救你的是趙高星魂,不是我!”

不得不說,由於上次這神棍給張良批命批得一字不差,本人對她得言論確實又多了兩分重視,“解法?”

“……離開”

勸退?她再三思量,說的無比沈重,若不是顧忌星魂,真想給她一刀,“你說會幫我一次,就是讓我背叛羅網?”

“這是唯一的解法”能陪伴星魂的人又豈是泛泛之輩?浮萍之光,亦真似幻,隨波逐流,長存不盡。

離開?呵,墻倒眾人推,我們這些秦國走狗仇家滿天下,能去哪兒?

“多謝”欽原只有在羅網才是欽原。

羅網玄鐵令牌的用途之一就是龍川監獄的通行令,作為打開監獄裏各式各樣機關的鑰匙,一路過來,一共開了十一道密鎖,才算真正進入了這座惡魔莊園。

閉眼在不見天日的甬道中前行,進來之前就扔掉自己身上任何一點可能反光的東西,比起危機四伏,因為亮光成為眾矢之才更可怕。

嘶~

因關節酸疼,欽原的呼吸漏了一拍,在陰暗潮濕的甬道走了半個時辰,一個人沒遇到,風濕骨痛卻犯了。

還不滿二十五歲,就落得一身疾患……想起當年荀況告誡我不要學武。

我想,這副軀殼大概不到三十歲就會崩潰,走上一個臺階,向左三十七步,眼前漸漸浮現白色,這說明前面路上有光照下來,可以睜開眼了……

“饒饒,饒命”睜眼就見一地殘兵敗將。

如果不是地圖被人動了手腳,我不會圍著龍川縣轉了三天才找到監獄的具體位置,掃一眼這些囚徒的傷口,這劍法……鬼翎還是驚鯢?

可羅網一向狠辣,真是他們,怎會留這麽多活口……行至分叉路口,墻角堆積著腐敗的食物,哪裏不夠吃了?多得根本吃不完,我下意識的握握欽原劍,紅色腰帶並無異常……

再往前走,空間豁然開朗,紅花綠柳、鶯歌燕舞,“新來的?喝一杯”幾個人試探著斟酒過來,這些人絲毫沒有被囚多年的模樣,若不是他們個個戴著手銬腳鐐……

不對,龍川監獄的犯人從來不上手銬腳鐐!

即刻定神禦力,封住幾處大穴,然而眼前的景象沒有分毫變化,迷境之中,歌聲停下,原本用來放置食物的平臺被他們改成舞臺,犯人們手腳上的鐐銬嘩啦嘩啦響的真切,一個個站到舞臺兩邊,以鐵鏈之聲作樂器,舞臺中央的女囚隨音起舞……

業報

欽原掠影,劍氣迸發的剎那間,離我最近的三名囚犯封喉而死,方才斟酒過來的犯人一縮,手裏的碗摔得粉碎,其他犯人恐懼憂慮之色漸甚……幻境不可能這樣真實,可……他們的歌舞沒有停止。

無論是真實還是幻境,只要心神不亂,爾奈我何?

“你的脾氣真是一點沒變”正當欽原劍氣如虹,被人從身後一把拽住握劍的手腕。

轟……心裏一個炸雷,第一次挨揍的場景在腦中閃現……

這是?!

不……不,不可能的……欽原刻意的不回頭……

犯人們戰戰兢兢地跳舞唱歌,似乎比起任我屠殺,唱歌跳舞更為重要,勞資讓你們跳!

只是我越用力,手腕上的力道越大,愈發與第一次挨揍時,救我那人的感覺一致,握得很緊,卻不傷我手腕筋脈,身體終於控制不住的一點點往後轉……

囚犯唱:操吳戈兮被(pī)犀甲,車錯轂(gǔ)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淩餘陣兮躐(liè)餘行,左驂殪(yì)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九歌.國殤》他最喜歡的文章……藏青色的衣著,清淡的笑,整個人如同浸在火紅的輝光裏,十分耀眼又極其溫柔,“子元……”

接觸他目光的一剎那,所有的愧疚、心疼、自責、執拗……軟弱一並湧上心頭,百感交集的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我走過高山深谷,踏遍千山萬水,繁華落盡之時,終是明白,凡世間種種,不過唯心而已,真正的忘記根本不需要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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